一連七日的香港書展,已於今年7月23日結束。這是出版界一年一度的焦點,是出版同業彼此探訪、互相打氣的好時機。不少出版社會把全年三分之二的新書,都集中在這段時間出版,只要在會場走一圈,大概就能知道不同出版社在這一年的關注。
出版一本書、一本雜誌,背後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。每一本書刊從意念開始,到最後成書、上架,再去到讀者手上,中間每一個環節都是那麼重要,過程中每一個人都在努力撮合作者與讀者的相遇——包括把作品轉化成書籍的編輯、以裝幀技藝吸引讀者眼球的設計師、策動推廣發行讓讀者更容易接觸到作品的營銷人員、營造空間讓讀者與作品擦出相遇火花的書店員工。
從出版製作的上游,到營銷零售的下游,「突破」都有參與其中,都是我們的工作日常。
差不多三十年前,我初初入職突破出版社,有機會走進出版行業這個大觀園。很記得那時負責叢書出版的前輩作家黃幗坤朗朗的笑聲,以及她對文化出版的承擔與洞見。有次她帶我們幾個編輯在九龍公園討論出版的策略,提到有些書的出版,雖然未必會大賣,卻是為文化的存留作出貢獻,考慮的是作品本身的價值,以及對本地作者的培養。
雖然當時我作為編輯的能力是幼嫩得可笑,不時為團隊帶來大大小小的麻煩和錯漏,然而那時幗坤的視野大大地打開我的眼界和想像,讓我看見一家有承擔的出版社,如何心繫本地的文化發展,如何思考自身的身位以至資源的投放,如何在商業營運與文化承傳之間作出辨識。
而其中最深刻的,是「突破」對培育本地年輕作者的堅持。
有些出版社很喜歡招攬成名作家,這很容易理解,因為圖書市場始終是一門生意,投資與回報很難不作考慮。但如果這些出版機會全都留給成名作家,年輕一代又哪有機會出版他們仍在成形中的作品?哪有機會讓編輯的意見成為他們成長的養分?哪有從年輕人視點寫出來的香港故事?
許多人以為,青少年工作只是救急扶危之類的社會服務,不少贊助資源都集中在這些範疇;然而,從整全的人觀來看,透過不同的出版階段,參與不同的位置,無論是以讀者的身分、以作者的身分、以設計師的身分、以店員的身分,青年人都能以不同的文化資源,培育出對真善美的追求,發現自己人生在世的角色和使命。
從《突破雜誌》開始,這種與青年人一起做出版的姿態,已深入我們的骨髓。一代又一代的義工編輯,為雜誌帶來不同的面貌和性格,甚或後來的《Breakazine》,亦秉承着初代雜誌的精神,每期也招募青年人和我們一起奮鬥。《Breakazine》在七月初公布了下年四月的停刊計劃,不少人都表示婉惜。編輯們一方面很感謝大家的記掛,另一方面也很明白,這次停刊是為了創造一個空間,好讓出版步伐能慢下來,重新想像怎樣的媒體事工更能回應這一代青年人的需要。
書展期間,許多實習生都來到我們的檔攤敘舊,分享他們下山後的經歷。他們有些人投身媒體行業,有些人在書店任職,有些人從事創作。青年人在我們這樣的羣體中經歷了什麼,在他們的生命留下了什麼,成了怎樣的路標和想像,編輯們很想有意識地加以發展,這也是團隊探索轉型的方向。
記得有位實習生曾跟編輯說,經過幾個月近距離的觀察,讓她心中出現一個想法——好想成為這樣的大人。正如蔡元雲醫生經常強調,生命影響生命,感謝同工們的委身,大概,這就是我們可為下一代留下的見證。